减缪

直到一切浮现

[GGAD]凡人之爱

凡人之爱 

 

预警和前篇《圣人之爱》一样,是格的对照视角。

前篇请点击 圣人之爱 

终于写完了(无慈悲

 

 

一、

 

自出生起,格林德沃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天才,那就像天上明晃晃的太阳一般毋庸置疑。即使是在最狼狈的时刻。

那时他十六岁,从邓布利多家的阁楼里逃出,大门在他的身后合上了,连同仍然温暖的尸体,男孩的吼叫,他的年长恋人破碎的脸。他在山谷的小道上疾走,烈日当空,锋利的草叶擦过他的小腿,带来涩重的触感,提醒他的身后有一场夏日谋杀宣告完结。少年的冷汗于是滴落下来,他指尖发冷,头脑晕眩。他喘着气对姑婆说,他将离开这里。——可是阿不思呢?巴希达困惑地问,怀中抱着一盘刚出炉的烤松饼。盖勒特抿着嘴摇了摇头,提醒自己不要发抖。

两个小时后,他坐上麻瓜村落郊外的火车,听汽笛声回荡在金色的麦田上。火车开始行驶,他吐出一口气,望向了窗外。行李箱的一角重重地嗑在他的靴子尖上,盖勒特没有发现,结果他在下车时脚下酸麻,站起来差点一个趔趄。

 

四天后,巴希达寄来信,“阿不思失魂落魄,”年老的巫师写道,“他向所有人说是她发了急病,那可怜的孩子是有些问题,不是吗?盖尔,你肯定吓坏了,你才十六岁呀!不管怎么说,你们是那样的挚友,等你冷静下来,我恳切地希望你能……”

盖勒特烧了信。那天晚上他宣告身体不适,早早上床休息,第二天又起得太晚,错过了早餐的蜂蜜蛋奶羹。

他对这段暑期经历闭口不提,直到八年后的冬天,格林德沃在北方的小镇重逢了年轻的教授。对方的伪装做得很马虎,他看到邓布利多的第一眼就在心里大声冷笑出来。同时心头掠过兴奋的战栗,二十四岁的日耳曼青年身材高大,金发散落几缕在锋利的眉际,他觉得自己比十六岁要更强大,更坚硬。他急于展示这一点,在虎口撒上盐,起身与邓布利多交谈,第四句话,他看到对方急速后撤,眼中掠过惊惧。年轻的盖勒特只是端着杯子,立在那里微笑,看着邓布利多的蓝眼睛缓慢地眨了眨,在两步之外,喧闹的人群作为背景,就像麻瓜电影的慢动作一样,邓布利多教授将杯子举起,扬头咽下了整杯酒。

这是一个溃败的信号,而成熟的黑巫师一定会趁虚而入。在那个旅馆的小房间,他们用后脚跟撞上门,然后在一阵难以形容的搏斗和接吻相间的拉扯中倒在床上,格林德沃在木质的床脚撞到了脚趾,但他浑然不觉,单手摁着教授的肩膀,试图将他钉在原地,力气大得一定是留下了青紫的手印。格林德沃年轻英俊,不缺情事,但没有人像邓布利多一样让他的心理得到怪异的满足。教授繁琐的衬衫被他扯开时,他感到自己扯下的不是考究精良的衣料,而是一个心碎的人勉强微笑的脸皮。邓布利多像一本精装书,任谁都要小心翼翼地捧着,望着,渴求能窥见一两行前言,而只有他能用赤裸的双手翻阅那些薄而脆的书页,翻得鲜血淋漓。

他在粗暴的动作中近乎嘲讽地落下一个轻柔的吻,印在对方的肩胛上。邓布利多抖了一下,格林德沃把手掌贴在他温暖的、赤裸的背上,感受他脊椎传来的战栗。他感到极度的满足和极度的轻蔑,这并不像是心理健康的人在一场酣畅的情事中能感受到的,但他不在乎。他寻找邓布利多的嘴唇,在对方柔软的口腔内尝到一些血的味道,事实上,那就和任何人血的滋味一样,邓布利多的身体就像回到一个令人感到安全的洞穴。而他的体温事实上也就和任何人的温度一样。

在那一次之后,他无法开口的过去突然不再缄默,往事何止向他低语,往事朝他大喊大叫。格林德沃又想起十六岁的夏天留给他的一些狂想,他常常陷入谵妄,为两个人共同描绘的愿景而狂喜,也常常在下一刻又变得无比暴怒。他把当年死去的女孩抛在一边,专心致志地在意起年轻的阿不思朝他合上的门的画面,红发的年轻人背对着自己,当年的盖勒特知道他哭了,可是他看不到他的表情。而其后的失联显然是对方的责任,是并且是可耻的,懦弱的背叛!关于邓布利多的背叛,他甚至开始大肆宣扬起来。

格林德沃招募圣徒,他捧着少年们轻信的脸,要他们保证对自己的忠诚,他会贴得很近,让亲密的氛围充分地降临,然后骤然放开猎物,背着手走到窗边,用一种淡漠的语气谈论邓布利多,怀念他们的友谊,惋惜他的离去。哦,多么令人伤心的事故,格林德沃先生衷心地希望他将不会再次这样失去一名同志。他的话音总是在最后变得冷酷,不过他会假装没有注意到听众忍住的一个寒噤。

 

格林德沃在扩张自己版图的同时对教授围追堵截。不过他会说,那是邓布利多默许的,甚至是期待的。他在学术会议的桌子上抓到他,心不在焉地听着变形术最新的研究成果,眼睛盯着教授袍子边缘露出的苍白的手腕,修长的手指抓着一根嵌着绿宝石的羽毛笔,邓布利多煞有介事地记录时,那羽毛摇来晃去,让格林德沃心里发痒,他想将那只笔撅断,再在他完好无暇的手腕上咬一口。

他最后让教授代劳了这件事。在会议角落金碧辉煌的隔间里,他微笑着向教授建议,如果无法控制而难免要发出一些不体面的声音,那么——他将对方的胳膊扭过来——可以咬住自己的手腕。

邓布利多可能模模糊糊地表示了拒绝,他没太听清楚,只是哼笑一声,放开了教授。

“过来。”

他说,坐在大理石台子上,邓布利多艰难地扶着大理石台面支撑着自己,湿润地看了他一眼。格林德沃笑了。

“别装可怜,阿不思,我知道你还可以承受更多。”

“……下一个就该轮到我发言了。”邓布利多沙哑地轻声说。

“是吗?”

“……”

“那你更应该过来了,”格林德沃和颜悦色地建议道,“说不定我还来得及在结束后给你一个声如洪钟。”

他们沉默地对视,最后,邓布利多向他的方向近乎滑稽地动了一下,格林德沃扯着他的衣襟将他拽过来,好像教授不是一个高大的成年男人,而是他的洋娃娃。他扣着邓布利多的肩胛,埋在他锁骨啃咬,虎牙划过皮肉包裹的骨头。突然之间,一只虚弱的手撩开他眼前的金发,干裂的滚烫的嘴唇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。格林德沃眯起眼,异色瞳孔反射出狭小空间的吊灯光线,这个吻不知为何让他心头火起,餍足的身体重新变得空虚。他想掠夺他,让他身边什么也没有,什么也不剩,只能像死尸,像疲惫的狗一样,沉默地躺在自己身边。

 

 

在这样旷日持久的漩涡中,也有过一些风平浪静的瞬间。他决定去巴黎之前,曾经潜入城堡,邓布利多的寝室总被华丽的深紫色天鹅绒覆盖,有他来得早了,等待教授下最后一节晚课,格林德沃一屁股坐在变形术教授矮墩墩的靠背椅上,被羽毛软垫簇拥,随手拿起一本搁在一旁的书,在炉火边读起来。那是一本魔咒理论,邓布利多用他细细长长、往一边歪斜的字体在一旁批注。格林德沃太久不再钻研这些学院派的风花雪月,翻开只是为了打发时间,却不小心读了进去。教授时而简明扼要地点出论点的薄弱之处,时而尖锐发问,读到觉得高明之处,笔迹也变得潦草,写下一连串只有他自己看得懂的缩写。格林德沃嗤笑一声,他甚少在不见面时想象邓布利多的生活,不在自己面前的邓布利多,像是一个不太熟悉的朋友,需要他去打招呼才能了解。格林德沃想起,两个小时前他还站在黑色的云上,将魔杖尖沾染的血珠甩下。壁炉中燃烧的柴火毕剥一声,将火焰跳动的影子投在书页上。他合上眼小憩,做了一个梦。

梦里还是在夏天,年轻的阿不思将手里的笔记盖在脸上,遮挡树荫漏下的碎金,格林德沃用一根草茎去骚扰他的下巴,被握住手腕拉得跌在一起。草茎折断的青涩气味,烈日烘烤的味道,隔着久远的时间再次袭击他的感官,年轻的身体碰撞在一起,让人心头一热。格林德沃转过头,侧脸被毛茸茸的草地搔痒,看着身边少年干净的脸,原来以前他眼睛的蓝这样澄净。阿不思笑了,他淡色的嘴唇启开,在他耳边说——

“或许,关于登门拜访这件事,我们对它的礼节的认识不同。”邓布利多的平静声音在他头顶响起,格林德沃瞬间清醒了,他不紧不慢地放下书,抬头看着教授半月形的眼镜在炉火下反着光,他的面孔和梦中的少年渐渐重叠,使格林德沃感到一种奇异的滑稽。他低声笑起来,伸手触碰到他穿着的袍子,邓布利多嘴角的线条好像绷紧了,但他任由格林德沃把自己拉近,跌在他身上。两个身高都堪称傲人的男人委委屈屈地挤在同一把扶手椅中,格林德沃把下巴搁在他的头顶,又埋进他的颈间,教授闻起来像书页和桦树精油混合的味道,滑腻的红发如同流水,铺了他们一身。他们就这样呆了一会儿,久到邓布利多以为格林德沃又睡着了。

“阿不思。”格林德沃突然说。

邓布利多背对他,眨了眨眼。

“我做了一个梦。”

然后又是很久的沉默。

“是吗?”最后邓布利多轻轻地问,他对炉火挥了挥手,火苗一下萎缩下去,房间里暗了下来。

这一夜的温存近乎温柔,格林德沃在漫长的吻中有溺水的错觉,这样的冬夜,他们在温暖的帷幔下缠绵,将喘息闷在织锦下,他们面对面的拥抱,直到痉挛般的情潮过去,邓布利多的额头抵着他的肩膀,一个稍微有些脆弱的姿势。

“我要去巴黎了。”格林德沃轻声说,“阿不思,你会怎么做呢?”

“我吗?”邓布利多说,“我会阻止你。”

 

 

二、

 

那之后他们很久没见。格林德沃像没有脚的鸟在全世界飞来飞去,所到之处沾染流言和恐惧。他在小巷里奔走,换上新的身份,新的样子,哄骗另一个年轻的惶惑的少年。克雷登斯像淋湿的小兽,在他的手里发抖。而格林德沃只是感到不耐烦,这个世界上有趣的猎物太少。

他见到邓布利多得意的学生,在美国魔法部,纽特坐在他的对面。

“为什么邓布利多这么喜欢你?”

纽特张开嘴又闭上,疑惑地停在了一个有些滑稽的表情,格林德沃看着这个一无所知的赫奇帕奇,他能想到邓布利多对这个年轻人的憧憬。多么可笑,这种憧憬无关成就与能力,而是他们这样心事重重的中年人对一个纯洁的心灵的憧憬,可是,他恼怒又庆幸地想,你已经被我拖进了阴影之下,你的生平伴随疯狂生长的谎言,你的心也被这杂乱的枝蔓遮蔽。而导致这一切的,并不是我的意志,亲爱的阿不思,这是你的本性。

“死刑。”他说。

他在巴黎的失败于他来说,不仅仅是他事业的转折点。格林德沃的这一生经历过无数失败和成功,他清晰地记得熄灭那一圈蓝火的瞬间,也记得二十岁出头时从格里维格奇的窗子跳下的雨夜,那时候他在大雨中狂笑,一转眼脸上刻上深深的刻痕。

血盟被偷走了。格林德沃并不在乎,他知道单凭教授无法解开那个契约。只是他不太习惯,这些年来,血盟总是贴在他胸前的口袋,现在那里骤然空了一块儿。格林德沃终于想起自己远远近近的情人,既然他这样不知好歹地向他发出邀请,不应约是不礼貌的。

 

他们在咖啡厅见面。那句话被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来,爱,曾经爱着你,格林德沃觉得有趣,邓布利多惯于躲藏,惯于抽离,连坦诚都是他的诡计,他故意将话引到他们当年的幻想上。

“……并且你曾对我忠诚。”

他想要像从前一样,看邓布利多风平浪静的表情下露出的裂痕。看他的眼睛里掠过的一丝闪躲,但是邓布利多这次好像真的忘记了,好像从来没有在冬夜里赤裸着和他交缠在一起。他丛容地看着黑巫师,指责他的所作所为,就好像他真的在隔岸观火一样。格林德沃最看不惯他这样高高挂起的样子,难道不是教授本人从学校里搜刮出奇奇怪怪的中意学生,让他们像小虫子一样撒在自己事业的宏图上,蛀出一个又一个小孔?

“有没有你,我都要焚毁他们的世界。”

格林德沃观察这句话所起的效果,但邓布利多只是垂下了眼睛。

 

在他的火焰魔法屏障之中,他们抵死缠绵,对方许久未经触碰的身体还记得他的爱抚,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起伏、颤抖。屏障中的一切笼罩着一层不真实的白光,格林德沃突然感到陌生,情欲是熟悉的,人也是,但总有什么东西脱出了他的控制。格林德沃感到焦躁不安,有一刻钟,他只是像捕猎的野兽,并不清楚自己干了什么。回过神时,他单手掐着教授柔软的颈窝,在上面留下深深浅浅的指纹。他并没有立刻松开手,而是给了自己两秒钟,欣赏邓布利多失控的表情,看他像一尾脱水的鱼在岸上挣扎。格林德沃眯着眼,松开手指,在对方喘息的瞬间重新吻上去,夺走他口腔里的空气,邓布利多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肩膀,生理性的眼泪沾湿了教授的脸,这稍微取悦了格林德沃,他轻轻吻去那些湿润的痕迹,动作却越发粗暴。

他们把那张桌子搞得乱七八糟。格林德沃慢条斯理地扣着袖口,看邓布利多将气息喘韵。教授无意识地抓紧了手里刚刚被格林德沃用来擦拭,又给了一个清理一新的餐巾,将它揉得皱巴巴的。格林德沃看他这种小动作,觉得这种时候的邓布利多很顺眼,甚至称得上乖巧。他不禁开始想,要是能让他永远这样就好了,最好能把他囚禁起来。他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他,格林德沃想,他想看什么书,想吃什么小蛋糕都可以,只要他老老实实地呆着,被()得迷迷瞪瞪……黑巫师近乎生出了某种柔情。他抽出魔杖,老魔杖的尖头轻轻划过教授的皮肤,那些被血盟勒紧的血痕很快在愈合如初的光芒下弥合了。

“……”

邓布利多露出了真正忍耐痛苦的表情,绷紧了嘴角。他总是这样,格林德沃看着他红发的发旋儿,忍住摇晃他肩膀的冲动,最好不要这样真情实感,最好记住邓布利多教授是这样婊/子的特质,对他温柔比对他粗暴更让他无所适从。阿不思,可怜的,可爱的,下贱的,他的阿不思。

“你还有大概三十分钟离开这里,”格林德沃平板地说,“我想你并不需要我延长这个咒语。”

 

 

 

三、

幼小的麒麟在地面上迈着稚嫩的步子,格林德沃伸手将那神奇的小动物揽进怀里,用匕首割开了它的喉咙。在那一刻,他想的不是关于竞选的计划,不是征服世界的野心,小麒麟在他怀中濒死地痉挛,温热的鲜血涌出来泼洒在地上。他不由自主地想到邓布利多温热脆弱的颈窝,想到里面涌动的生命,想到他蜿蜒而下的红发,就像血一样。他的手指颤抖了,却不是为了自己的残忍,而是自己的走神。在伟大的计划中,这样片刻的出神往往是不详的预兆,就像麻瓜的童话故事里那颗在公主的一百层鸭绒被下的豌豆。他将麒麟幼小的尸体平放在地上,站起身,假装没有注意到奎妮匆忙地关上窗子。

 

他在德国接受盛大的欢呼。格林德沃穿上他的西装,深紫色的上好的领带打个温莎结,头发记得要分好造型,有一个固定的比例会给民众最可信的印象。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,中年男人有鹰一样的眼睛,肩宽腿长,总是以一个惯于掌控的姿态微微抬起下巴。他看了自己一会儿,走进豪华轿车中。总是这样,愚蠢的人们,轻信财富和外表代表的东西,以为自己的选票能够汇集成人民的意志,为未来指明方向。但格林德沃认为,历史的方向掌握在少数的几个人手里。

文达不停地向他介绍对手,新闻,魔法部内部派系斗争的方方面面,黑巫师心不在焉地听着,在车窗外,无数狂热的面孔匆匆掠过。不顾副手的阻拦,他推开车门,走进沸腾的人群中,他被托举,被供奉,前仆后继的人们组成浪潮,争夺着想摸一摸他的一片衣角,格林德沃睁开眼,在他的视角中,冬夜晴朗的天空就在眼前,深沉的黑丝绒般的夜幕朝他倾倒下来,尽管他被簇拥,被朝拜。但他的视线里,云的上面,什么都没有,什么都没有。

 

“那么,”安东说,“我们竞选的胜利者是——格林德沃!”

欢呼声和绿色的烟火同时炸开。格林德沃负手而立,成功的背景音对他来说,有些过于嘈杂了。

“不!”有人闯进来,是那个赫奇帕奇和他的女副手,他认出了那个傲罗,忒修斯·斯卡曼德,阿不福思·邓布利多扑向地上气息奄奄的默默然,格林德沃的心被提起来,然后他看到了,在台阶之下朝他看来的阿不思·邓布利多。

安东怀里的死兽垂下了头,它的双生子,健康的小麒麟跳上台阶,人们哗然,我们应该重新选举,不知是谁说。听到这句话,格林德沃有杀死麒麟时同样的不详预感。果然,小麒麟在人群中嗅闻,踢踏地走过他笔挺的西装裤脚,转向邓布利多的方向。

小兽低下了他的头。

“什么——?”邓布利多错愕地后退了一步,“不不不,听我说。这里还有一个人值得这样的礼节。”

桑托斯的方向传来欢呼,阿不福思低声地对克雷登斯说着什么,不,即使是自己失败的舞台,他也决不允许一些恶俗的家庭剧顺利上演。死咒向濒死的男孩冲去,邓布利多站起来伸出手——

 

刺目的光辉在空中爆开,然后有什么东西轻轻碎裂了,在嘈杂的广场上,它只在两个人的耳朵里无比清晰。

 

他们对视,然后同时冲上前。庞大的魔法将人们隔开,他们搏斗,像早该如此一样。早该如此!格林德沃想,手里一道又一道绿光贴着教授的大衣飞掠过去,只差一点点!再近一点点,绿光就会击中他,让他不可一世的爱人倒下去,冷下去,再也不能这样横亘在他的精神中,生命里。

 

他们近身搏斗,魔法化在手掌之间,几个错身就是致命的来回。在格挡和进攻的推拉中,他们触碰到彼此的心脏。

邓布利多与他对视。格林德沃记不起他在上次这样直直对上自己的眼睛,是什么时候。那颗心在他的手指下强有力地跳着,砰咚,砰咚,那双蓝眼睛和他一样错愕和仓皇,却有着他不了解的勇敢和坚定。格林德沃在这一刻感到惊慌失措,如此熟悉的体温,如此熟悉的人,被他如此肆意地对待了操纵了这么多年,用情欲,用恶意,用一丝丝温存。阿不思·邓布利多确实并不是他的东西,他不属于格林德沃。如今的世界对格林德沃来说是个破破烂烂的大游乐场,当它崭新,闪闪发光时,阿不思·邓布利多也从来没有买过票。邓布利多退开了,他转过身,好像并不需要告别——

“邓布利多!”格林德沃听到自己喊,仿佛回到了青少年时代,从温暖窒息的阁楼逃出去,期待着有某人能从背后挽留。“……还有谁会爱你?”

盖勒特·格林德沃的爱或许是有毒的糖果,但这就是你唯一拥有的东西不是吗?十六岁的时候我是逃走了,我恐惧了,但你也没有追上来抱住我告诉我一切会没事的不是吗?

他感到头晕目眩,邓布利多的身影顿了一瞬,就接着走下台阶。格林德沃想追,但他无法动弹,就好像在火车上被行李箱压到麻痹的脚趾穿越时空绊住了他。正义的人们朝他围过来——

 

“我不是你们的敌人,”他在半空中说,“过去或者现在。”

 

他翻越高台,跳了下去,风声掠过耳畔。他幻影显形了。去到脑海中第一个想起来的地方——

 

 

——

 

 

戈德里克山谷。

 

“哦,先生!”巴蒂说,“您吓了我一跳。您简直像从半空中钻出来的。”

巴蒂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男人,他只是要在傍晚之前捡一些没有被风雪完全浸湿的树枝,在山谷中偶遇一个穿的像要上台演讲的西装革履的竞选家,这可并不常见。

男人没有理会他。他高大的身材和漠然的神色也让巴蒂不敢多问,他触碰自己的帽子行了个礼,背着柴火下山。

“这里是戈德里克,对吗?”

陌生人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。

“是的先生。”巴蒂热心地回过头说,“您来探亲?旅行?这里有些萧瑟,不是吗?但我向您保证,它在夏天是非常漂亮的,连绵的绿树和野花……”

陌生人轻笑了一声。

“我知道,”他说,“我来过这里。”

“哦,是吗?”巴蒂说,“是在——”

“很久以前了。”陌生人轻声说。

“是在夏天吗?”

他们又沉默了一会儿,风雪呼啸在两人之间。当风雪散去以后,农夫的眼睛变得空茫,他眨了眨眼,不清楚自己为何停留在这里。他模模糊糊地记得——不,他什么也记不起来了。

老巴蒂踏上回家的路,走出山谷时,不知怎的,他回头看了一眼,风雪将灰白的山峦覆盖,农夫摇了摇头,不管怎么说,戈德里克山谷的夏季还是一个很美的地方。

 

 

End.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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